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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南方日报·南方plus】对话儿科医生:我也被录过音,但我不后悔干这个

时间:2018-01-23 23:14:23  来源:   编辑:张淼  作者:  点击:

流感的爆发使医院儿科变成“重灾区”。1月9日,天津海河医院儿科医生超负荷工作,集体病倒,导致该院儿科停诊,引起舆论关注。天津案例绝非孤例。

前段时间,edf130壹定发珠江医院贴出了这样的提示。


当儿科医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?南方日报有料哥联系了edf130壹定发珠江医院儿科中心主任医师李宏教授,来一场直击心灵的对话。

“我喜欢儿童”

有料哥:您为什么当儿科医生?

李宏:我读书时是没有儿科专业的,毕业后留校选专业时,我主动选了儿科。填写选择理由时,我填的是“喜欢儿童”。当时没想到,后面那么难。我实习的时候带教老师就是儿科的。她给孩子检查会自己抱着,对孩子特别亲,特别好。印象中当时有个新生儿患肛门闭锁,她把这个孩子救活了,家长特别感激。我看了也很感动,下决心成为一名儿科医生。

有料哥:您到珠江医院的时候,儿科应该是刚刚起步。

李宏:是的。那是1985年,当时儿科还是比较薄弱的科室,我还觉得有些失落,也曾打退堂鼓,后来一件事情触动了我。那是1986年的夏天,我工作了半年,当时正在值急诊班。突然,电话响了,说当时的海珠区红十字会医院门诊部,有一个两岁的孩子,叫李卉,我连名字都记得很清楚。她发烧、抽筋、呼吸心跳停止。我跟着救护车过去,口对口呼吸,胸部按压了十来分钟,终于把她救过来。当时我们还是部队医院,我穿着军装,满身大汗,衣服全湿透了,可特别有成就感。那也是我第一次收到锦旗,上面写着“妙手回春”。

那时候家长对医生很尊重

有料哥:当时的从业环境和现在有没有不一样?

李宏:确实不太一样,说直白一点没现在这么差。上世纪80年代,家长对医生都很尊重,孩子的家长也成就了今天的我。还有一个患儿让我印象很深。他是一个6岁的男孩,反复肚子痛接近1年,我诊断他患有腹型癫痫,治疗好了。孩子的爷爷很感动,给我送礼物,是6个苹果加1袋麦乳精。我从宿舍追下去还给他,我还记得孩子爷爷的眼神,感动又有些失落。

有料哥:您就这么坚持了下来?

李宏:是的。我1988年考上了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的硕士,攻读新生儿专业,1991年回到珠江医院后也遇到了一个典型病例。那是1992年,我们救活了一个出生体重只有800克、胎龄28周而且又重度窒息的早产儿,创造了当年广东省的纪录。孩子坚持治疗了两个月,几乎没什么后遗症。他们每年过年都会给我发拜年信息。1995年,我开始关注患儿的预后管理,也就是如何促进患儿的神经康复,就这么一直干到了现在。


“我也被录过音”

有料哥: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了?

李宏:上世纪90年代后期,教育和医疗走向市场,整个大环境都变了。当然,儿科确实很难干。当年我在中山大学孙逸仙纪念医院急诊科,两个半小时看78个病人,累得很。

有料哥:这么辛苦,还有人愿意干吗?

李宏:嗯,当然有人不愿意。有的医院儿科一年有8个医生辞职。有的不当医生了,有的去了别的科室。

有料哥:大家为什么不愿干儿科?因为钱少吗?

李宏:我认为钱倒是其次,最核心的问题是职业尊严感不够。比如,不少综合医院的儿科是相对边缘化的。因为小孩治疗难度大,孩子往往不配合,打针就要打半小时,治疗成本和工作量比治疗成人要多得多,但相应的回报并不对等,所以有的医护人员不愿干这个专业。

有料哥:您在治疗中被录过音吗?

李宏:有啊!有一次我交代病情,孩子的父母就开始录音了。我说,录音我就不说了。家长说想了解一下,带回给爷爷奶奶听,怕说不清楚。我其实能看出来家长的心态,是因为不信任。当然还有更难的时候。比如,重症手足口病,家长首先轻视了,等患儿送到医院时已经太晚,抢救了几个小时还是不行,家长接受不了就开始闹。后来没办法只好走司法途径。

有料哥:最让你头疼的是怎样的患者家属?

李宏:最头疼的是有些家长不信任医生。我想给孩子们看病,但你抱着不信任的态度,我说什么都半信半疑,用各种说法来质疑我的判断,这就很头疼,有时往往还耽误了孩子的治疗。其实,到了医院也不能马上解决所有问题,也可能会出现病情加重、治疗不了等状况,这是医学科学本身的局限性。

有料哥:最想对患儿家长说什么?

李宏:希望家长要正确认识医生跟医院的定位和职责。医生是来帮助你们的,但他们不是神仙,医院也不是保险箱。孩子治病,医生和家长一样,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力而为,但不是所有孩子的病一定都能治好。不要让医生承担不应该由他们承担的压力。


“再选一次我还会当儿科医生”

有料哥:您从业30多年了,坚持下去的理由是什么?

李宏:支撑我干下来的,还是病人。他们康复时的喜悦,孩子们天真的眼神,都是我坚持的极大动力。现在还有的家长带孩子来看病,说当年他也是我的病人,现在都有下一代了。时间过得真快呀!

当儿科医生确实辛苦,但还是个挺不错的职业。孩子会让人忘掉很多烦恼,他们身上的东西就是最自然的状态。还记得我大学毕业时,同学们互相留言。在他们给我写的留言中,许多都是“Public Father”,说我的性格比较适合干儿科医生,是公共父亲的形象。

有料哥:那您的孩子呢,顾得上吗?

李宏:确实有时候顾不上。她都习惯我爽约了。有时候陪她玩儿着我就得去救别的孩子。但我都在尽力照顾,她还是婴儿的时候都是我洗澡的,生病啥的也都是我搞定的。

有料哥:那她能理解您吗?

李宏:她嘛,还是很崇拜我的。觉得老爸能治病救人,“太厉害了,有种无所不能的感觉”。

有料哥:她愿意当医生吗?

李宏:她都上大二了,想让她学医都不学。高二那年,我让她去跟我们基层医生值班,跟了之后就彻底不想学医了。但我们科室另外两位教授的孩子都立志要当儿科医生。可能对这个职业有崇拜,有期待。

有料哥:再选一次,您还会当儿科医生吗?

李宏:会!这个职业,让我感到自己的价值,也能积德。而且,医疗有很多未知领域,有需要破解的难题,能满足我在事业上的成就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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